第八回下战书欲求镇店宝-上茶楼且听孙悟空

第八回下战书欲求镇店宝:上茶楼且听孙悟空
书卷多情似故人，晨昏忧乐每相亲。
眼前直下三千字，胸次全无一点尘。
活水源流随处满，东风花柳逐时新。
金鞍玉勒寻芳客，未信我庐别有春。
——明代于谦《观书》
上回说到中秋节让利活动被八老爷的“价格战”打了个措手不及，“及时雨”众人闷坐店中，不见有几个客人光顾。到了黄昏时候，星郎带着小伙计从城隍庙回来了，从他满面的愁容就能知道，“及时雨”这次完败了。
但沉默的星郎还是拿出了拜月用的月饼，摆上请来的嫦娥木雕，小伙计也把从城隍庙买来的瓜果、熟食、黄酒一一摆出来。看着夏籥和上官先生不解的眼神，星郎凄然一笑，说道：“不管怎样，中秋节咱还得过。我去后院看看，阿娘准备好了酒菜没有。”
星郎淡定的态度让大家意识到，愁眉苦脸解决不了任何问题，不如先好好过节，再仔细琢磨今后该怎么办。
夜里，月上柳梢头，明月照九州。虽然秋风渐起，但不算冷。
两位阿娘和几个小伙计在庭院的八角凉亭里摆了一桌子菜，等待夏籥和星郎入席。此时，两位少年正在后院的家祠里，郑重地把月饼、瓜果等摆在祭坛前，那里供奉着两位阿爹的牌位。阿爹出事后，夏籥为了寄托哀思，把“镇店之宝”的配方放在了祭坛供桌的暗格里。
祭拜结束后，一家人照例赏月，喝黄酒，吃月饼。只是和往年两位阿爹在世时的热闹气氛相比，今年的中秋节格外冷清。原本谁都不想提今天在城隍庙的事情，但这件事萦绕心头，大家还是谈了起来。
“估计府城里的各家绸布庄，除了福盛祥，今天都不好过。八老爷这是故意坑害所有的店家！咱们能不能去官府告他？”星郎愤愤地说。
上官先生摇了摇头，无奈地说：“这种事情虽不道德，但谈不上犯法，官府是不会管的。即便官府出手管这件事，也得查到猴年马月才能有结果，到那时，八老爷的阴谋早就得逞了。”
“那咱们也降价，把客户都争回来！”夏籥提议。
“咱们当然可以降价，但要承受赔本的压力。”上官先生说，“八老爷的店铺家底比咱们店厚实得多，而且为了打这次价格战肯定提前做了储备。这么说吧，同样降价、赔本，咱们最多挺五天，八老爷的店能挺十天。咱们的存货五天就能卖光，把本钱全赔进去，店也就破产了。到那时八老爷再把价格调回去，甚至调得更高，他还能把赔掉的本钱捞回来。”
“可如果咱们不降价，新的主顾不来，老主顾也都被他抢走，不还是会落入他的圈套吗？”星郎担忧地问。
“这正是八老爷的阴谋诡计呀，他就是要以低价为刀剑，逼迫我们投降。宁波府的绸布庄中，八老爷的店实力最强，我估计其他绸布庄今天也过不好这个节了。”上官先生说。
“如果咱们店倒闭了，其他绸布庄也都倒闭了，那八叔的店就一家独大了。”夏籥说。
“是啊，到那时，他想卖多贵就卖多贵，吃亏的还是府城的百姓。”星郎把双手往脑后一放，无奈地说。
星郎看着温润的月亮，想起了嫦娥，想起了天蓬元帅，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孙悟空、《西游记》：多想痛痛快快听一次《西游记》呀，孙悟空遇到那么多困难，不都一一克服了吗？
第二天，“及时雨”只有三四个人登门，也只是看一看、问一问价格就走了。每过一天，店里积压的丝绸就多占一天的运营成本，更不必说前些天为了中秋节让利准备的各种礼物了，花出去的银子统统打了水漂。
夏籥没有心思做事情，他派杨哥儿和柳哥儿分别去八老爷的福盛祥、城隍庙以及其他几家绸布庄打探消息。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，杨哥儿柳哥儿都带回了比昨天更令人沮丧的消息：
“八老爷的店里人山人海，都是去买丝绸的，好多人把鞋子都挤掉了哟。据说有的人去晚了，就给店里的伙计塞一点碎银子，竟然被领到后院去挑丝绸了。我估计，半个府城的丝绸都被八老爷卖掉啦！”
“八老爷的伙计每天都去城隍庙吆喝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在降价。”
“其他绸布庄的情况和咱们差不多，冷冷清清，大家都愁眉苦脸……”
星郎不甘心坐以待毙，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跑。他带着“镇店之宝”的真品和假货，请老主顾们比较优劣。星郎发现，老主顾一摸就能辨出真伪。这就像《水浒传》里说的，李鬼变不成李逵。
靠着老主顾们对“镇店之宝”的照顾，“及时雨”尚有一些进项。但和平时的买卖相比，相去甚远。
价格战第四天，一大早柳哥儿去开店门时，发现地上有一封信。这应该是头一天晚上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。信封上写着：夏籥贤侄亲启。
“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，还叫我‘贤侄’！真是无耻，无耻！”夏籥气呼呼地拆开信，只看了一页，就吩咐杨哥儿，“快去把星郎和上官先生都喊来。”
上官先生、星郎把信看完之后，三个人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像是在等待一个结论。
“原来八老爷的最终目的，还是这个呀。”星郎一边说，一边把视线投向了摆在柜台上的“镇店之宝”。
“八叔说只要我们把‘镇店之宝’的配方转让给他，他就和我们和解，不打价格战，也不卖假货了。”夏籥说道。
“我们能相信他吗？”星郎苦笑道。
“不是能不能相信的问题，是咱们还有别的法子吗？”夏籥说，“降价，咱们拼不过他；不降价，丝绸卖不出去！”
星郎听了这话，很不高兴：“我就是不服气，难道我们只能缴械投降吗？即便真的把‘镇店之宝’的配方给了他，也只能苟延残喘一时！”星郎把这句话摔在身后，夺门而去。
“你去哪儿？”夏籥紧追了几步，开门一看，星郎已经不见了。
星郎去哪儿了？当然是去听书了。只不过，不是去消遣取乐，而是去排解烦闷。自从上次三天假期听到孙悟空“大闹天宫”，此后就再也没听过，他很挂念孙悟空被关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之后，会有怎样的命运。他正想着，就走到了附近的茶馆：年轻的说书人脸上有麻子，却很受欢迎，常讲得满堂喝彩；他旁边坐着一位鹤发仙颜的老者，看上去像太白金星。星郎上次听书时见过这位说书人，据说外号叫“柳麻子”；那位老人家，他却不认识。
柳麻子说书，只用一张书案、一块醒木、一把折扇。柳麻子说到孙悟空从炼丹炉里腾跃而出，那炼丹炉不仅没有烧化他，反而给他熏出了一双火眼金睛；又说天兵天将腾云驾雾前来捉拿孙悟空，却被孙悟空好一顿揍，天庭里因此文武逃散、风号雨泣，玉皇大帝只好派人去请如来佛祖降服孙悟空……
这一番书说得星郎热血沸腾，痛快过瘾，即便后面柳麻子说到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行山下，星郎也不觉得有多沮丧，因为孙悟空能够掀翻天庭，不服输不放弃。这给了星郎足够的信心和勇气。
星郎觉得，听书的感觉和读书有几分相似：

书卷多情似故人，晨昏忧乐每相亲。
眼前直下三千字，胸次全无一点尘。
活水源流随处满，东风花柳逐时新。
金鞍玉勒寻芳客，未信我庐别有春。
“连只猴子都能向玉皇大帝叫板，我岂能畏惧八老爷？”星郎暗暗攥紧了拳头。他真想像孙悟空一样拔下毫毛化作猴兵猴将，或者从耳朵里掏出如意金箍棒，把八老爷打得抱头鼠窜。

出自明代陈繗《题白雉》。

对了，毫毛，如意金箍棒？我怎么没想到呢？星郎忽然想到了什么，豁然开朗，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。这正是：“平生不会多言语，一叫千门万户开。” 欲知星郎从孙悟空大闹天宫悟到了什么妙计，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