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 遣唐使与纵火案-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。

第十一 遣唐使与纵火案: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。 孤帆远影碧空尽,唯见长江天际流。
——李白《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》
张九龄回家的时候,李白正和阿九在后院玩。长安的秋日当然也来到了这处种满藤萝的院子,虽然西风变得清冷,落叶显得萧瑟,但天空是湛蓝的,空气是清澈的,城外终南山的锦绣山色看得清清楚楚。
李白正在端详院子里的一个葫芦,就是他在踏进张九龄家中之前就相中的那个,如今已经越长越漂亮了。
“太白,你怎么老是盯着那个葫芦啊?”
“嘘……不可说,不可说……”
“不,我就要听,快点告诉我,那个葫芦有什么秘密?”
“好啦好啦,阿九既然好奇心这么重,我这里有一首以前写过的诗,你来猜猜是写给谁的,好不好?”
“猜谜我拿手,这猜诗倒是新奇有趣!太白请讲。”

只听李白徐徐吟道:
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。
孤帆远影碧空尽,唯见长江天际流。
阿九听了,沉吟片刻,说道:“这是太白以前周游天下时,在黄鹤楼送别友人的诗吧?时间是在三月。友人乘着一只帆船,渐渐消失在天水之间,虽然别情依依,但自有一种空阔悠远的感觉,吟来并不觉得伤感呢。”
“嗯,阿九说得很好。那么你来猜猜,我送别的这位友人是谁呢?”
“没名没姓,哪里猜得到?太白是在捉弄我吧?”
两人正在斗嘴,忽然听到孟浩然在呼喊李白:“太白,你怎么把多年前送我的诗又翻出来了?右相正在书房议事,愁眉苦脸的,你们倒躲在这里吟诗?”孟浩然笑着说。
阿九一听,看了看孟浩然,又扭头看了看李白,笑了起来。不过,她听孟浩然说阿翁愁眉苦脸,心里一紧,跳了起来。三个人一起来到书房,才得知,皇帝听说大荐福寺的库房被烧,雷霆震怒,因是皇家寺院,特命张九龄督办此案,卢嘉佑协助。
大家对火灾的来龙去脉、在场人员的问询情况都讨论了一番,基本可以认定是人为纵火,但对于谁放的火,为什么放火,火是怎么烧起来的……却都是一头雾水。
“卢十四,你把昨日发现的那件物证拿出来,让大家都看看。”张九龄说。
卢嘉佑拿出了那段被烧了一半、到处是烧洞的绢,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。那个圆圈里的水仙花纹饰十分显眼。
“你们都看看,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些线索?”
卢嘉佑讲述了发现这段绢的经过,他觉得这可能是纵火犯留下的;孟浩然直觉这不是大唐的纹饰,但来自哪里自己也说不清,毕竟长安城里聚集着八方来客、万国使节;阿九就更没见过了,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。
“我倒有个看法……”说话的是李白。
目光霎时集中到李白身上,他徐徐说道:“这的确不似我大唐纹饰,倒像来自日本。”
“日本?”大家异口同声地说。
“是的,我的好朋友卫尉少卿晁衡,就是日本人,原名叫作阿倍仲麻吕。他是开元五年来到长安的遣唐使,后来留下来,还中了进士,大家应该都知道吧?”
“当然知道了。自从贞观年间日本第一次派来遣唐使,到如今已经有多次了。遣唐使每次来大唐,既会带来日本的物产,也会把大唐的文化带回去。”张九龄接着说,“但这和眼前的纹饰有什么关系?”
李白继续说:“我与晁公常常书信往来、诗歌唱和,他的诗写得很好,完全看不出来自异国。我在他的宅子里见过类似的纹饰,当然和眼前这个不同,但形制相似,都是在一个圆圈里有花或鸟;风格也相似,都很简洁优雅。所以,这一看就是来自日本的东西,我猜测这是日本某个家族的标识。”
“这么说,晁少卿有嫌疑喽?”卢嘉佑追问道。
“这倒未必。长安城里的日本客人不下数百位,晁衡还是大唐官员,怎么能轻易怀疑呢?”张九龄在一旁说。
“右相,我还想起一件事,晁衡不仅与我相熟,他与王维也是诗友,刚才听说王维恰好也在大荐福寺,不如先去询问他?”李白又说。
听李白说王维和晁衡也认识,大家又有了精神,决定立刻备马去大荐福寺。
大火之后的大荐福寺,僧人和帮工们在忙着清理垃圾。仅仅一天一夜的工夫,这里就已经展现出重建的生机。张九龄等人进寺的时候,正好寺里的大钟敲响,晚课时间到了:斜阳寺院,钟声袅袅,僧人们不顾劳作的疲惫,纷纷聚集到院子里席地盘腿而坐,诵经不绝。
张九龄心想:这些僧人们如此镇定、坚强、虔诚,看起来绝不会是纵火的案犯。这样想着,他已经走到了住持的禅房,看到王维正在这里指挥几个帮工料理火灾的善后事宜。
众人寒暄行礼坐定,这才说起晁衡的事情。为了防止走漏风声,张九龄已经严令谁也不许提那段带有奇怪纹饰的绢。
王维说:“这可巧了,昨天午后晁公确实带人来过大荐福寺,而且是昨天白天唯一一拨来寺里的外人。不知右相知否,昨日有一批日本客人来到长安,晁公带着他们来寺里进香拜佛,也与我聊了聊。”
张九龄点点头:“昨日,老夫似乎听李龟年无意中说起,他给日本客人演奏过。”
“他们有几个人?在大荐福寺一共待了多久?还去过哪些地方?”卢嘉佑问。
“算上晁公和他的随从,有七八个人吧。他们在我这里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,晁公说这些使团成员是第一次来长安,还要进宫朝见圣人,因此要抓紧时间在寺里游览,还拜见了佛牙舍利。”王维答道。
“长安那么大,到处都有值得游览的地方,各类庙宇道观也很多,怎么偏偏来大荐福寺呢?”张九龄有些疑惑。
“这我倒是问了,听晁公的意思,昨天下午,圣人特意召他们晚些时候进宫,因此要选一处离‘东内’稍近的地方游玩,选来选去,就选中了大荐福寺。”
“嗯……讲得通,和李龟年的话也对上了。”张九龄说。
“不过,这起纵火案应该和晁公没有关系吧?”王维说,“晁公来到唐土已经十几年,为人忠诚谨慎,他断不可能是纵火犯。而且,他们是昨天午后来的,下午就进宫了。火是到了夜里才烧起来的,中间差了好几个时辰呢!”
拥有作案时间是判断一个人有作案嫌疑的先决条件,从这一点看晁衡等人显然可以排除了。张九龄其实在琢磨:奇特的纹饰、晁衡、日本遣唐人员、纵火,这些线索似乎有着密切的联系,但就是无法严丝合缝地拼出一个完整的案件。他只好谢过王维,打道回府。
回到中书令宅第已经是夜里,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张九龄和卢嘉佑实在熬不住,都睡觉去了。
阿九睡不着,开始胡乱琢磨起这个案子,她也在脑海里努力拼接案子的全貌:火是夜里烧起来的,此时寺里没有外人,而待在寺里的人要么没有作案时间,要么没有作案动机,那有没有可能,火在白天就已经着起来了,只是没有人知道、看见呢?可是转念一想,她觉得这不太可能——水可以一点一滴地慢慢流淌,火着起来的速度却是非常快的;再一转念——会不会有什么定时起火的法宝?或是火神显灵?那火神为什么要帮助坏人?……想着想着,她就睡着了。
第二天一早,阿九在饭桌旁闷闷不乐。张九龄一问,她就把昨天晚上的胡思乱想一股脑都倒了出来,什么“火神”“法宝”,把张九龄逗得连连发笑。笑着笑着,张九龄忽然想到了什么,他转头问卢嘉佑:“卢十四,有没有可能,火种在白天就已备好,到夜里才烧起来?”
卢嘉佑沉吟片刻,说:“阿九的话虽然天真,但却有些道理,我也猜想是白天有人把火种带进寺里,到了夜间火种自行燃烧。这样,纵火犯就有了不在场证明。但这种延迟燃烧不知道是怎么搞的,莫非是晁衡带来的客人用了什么异国的法子?”
尽管张九龄发自内心不愿意相信晁衡与这个案子有关,但也不得不承认卢嘉佑的分析有些道理,他艰难地点了点头。
“右相,晁衡等人有重大嫌疑,属下建议立刻将他们拘捕!”卢嘉佑道。
形势发展竟然如此迅速,正在吃早饭的阿九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。
“不,此事关乎两国外交,我们当先礼后兵。卢十四,你和我一同先去晁衡府上一探究竟。”
“我也去!我也去!我还没见过日本人呢!”阿九嚷嚷道。
“你去做什么?乖乖待在家跟李太白学作诗才是正经事。”张九龄故作嗔怪。
“右相,我倒建议带上阿九,这样不容易引起怀疑。”孟浩然在一旁说。
“嗯……”张九龄沉吟片刻,缓缓点了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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