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 《汴京防务图册》天！休使圆蟾照客眠。人何在？桂影自婵娟。

第十九 《汴京防务图册》天！休使圆蟾照客眠。人何在？桂影自婵娟。 ——蔡伸《苍梧谣》
胖金兵笑嘻嘻地走过来，每笑一下，脸上的黑毛就抖一抖。罗裳看到他这副样子，既担心又忍不住想笑。胖金兵越走越近，云山只得把手里的图册打开，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；阿辽则悄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——当年耶律大石送给他的，藏在袖子里，做好了与胖金兵一拼的准备。
“啧啧，画得真好！看看这山，这树，这城墙，都跟真的一样！还有这位将军，画得也跟真人似的！”胖金兵竟然连连称赞，似乎没有注意到画旁边的字。
云山不禁疑惑：图册上每一页的空白处，都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此处驻防点有多少个步兵、多少个弓箭手、几时换防，那胖金兵看了竟没有反应，莫非……
云山恍然大悟——胖金兵不认识汉字！他使了个眼色给阿辽和罗裳，他们俩会意，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。
云山也松了一口气，神色自若地说：“过奖过奖！”没想到，胖金兵忽然指着那些字问道：“这里写的是什么？”
云山被问住了，一时语塞。罗裳灵机一动，赶紧回答：“这是我们填的词呀，专门用来配这个图的。”
胖金兵点点头，说：“是唱的词吗？那敢情好！说起来，大帅自从到了汴京，也是天天听词、背词，喜欢得不得了。就连我们也不得不记住几个词牌，要不然连城门都出不去。就是这词牌太奇怪了，什么《摸鱼儿》《菩萨蛮》《八六子》……怪好笑的。说实话，我挺佩服你们宋国人，虽然打仗不行，但能画又能唱，哈哈哈！这么好的图，你们明天别忘了给大帅送去看看，他一定喜欢！”
三个人只得拼命点头——“当然当然”“一定一定”，胖金兵心满意足地走了。
胖金兵这一关虽然暂时过了，但这本图册看来是藏不住了。少年们明天就要去见完颜大帅，这本图册也要一并交出去，他们该怎么办呢？
云山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坚定地说：“我连夜重画，明天把重画的交出去，把原稿藏起来！”
阿辽和罗裳互相看了看，点了点头。阿辽又说：“刚才幸好罗裳反应快，把那些情报说成配图的词，不然就露馅了。所以，咱们不光要重画，还要找些词抄在旁边才好。”
罗裳点点头，说：“这个容易！光苏东坡的词就够用啦。”
云山忽然想到一件事，兴奋地喊道：“有了！我有办法啦！”阿辽和罗裳吓了一跳，罗裳赶紧做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，提醒云山这里到处是金兵。
云山连忙收声，但还是掩盖不住满脸的兴奋，悄声说：“我们可以将计就计，把情报隐藏在词里！”见阿辽和罗裳满脸疑惑，云山继续说：“我刚才忽然想到，汴京城中的金兵驻防点，少的有五十多人，中等的有八九十人，多的有一两百人，这不恰好和词的小令、中调、长调的字数差不多吗？”
“对呀……”罗裳说，“小令的字数一般在五十八个字以内，中调能到九十个字，再多就是长调了。”
阿辽接着说：“太好了！咱们只要找到字数和人数一样的词谱，就能用词把金兵的人数体现出来！”
“还有”，云山继续说，“词的格律分为平声、仄声、可平可仄，咱们选词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，以平声表示步兵，以仄声表示骑兵，以可平可仄表示弓弩手，这样，通过一首词的格律就可以了解金兵的组成了。”
“我也想到一点！”阿辽说，“那些没有换防情况的驻防点，就选不区分上下阕的词；有换防的呢，就选有上下阙的词。我们可以在上下阕中间标记时辰，这样就能记录金兵换防的时间了。”
“标记时辰，会不会被金兵识破？”罗裳还是有些担忧。
“按理说不会，只看到表示时辰的字眼，一般人想不到这与换防有关！”阿辽说。
说干就干！三个少年迅速行动起来：云山马上挥毫作画，因为是临摹，所以画得很快；罗裳则凭着记忆，一首一首地在画上默写词句，从字数最少、只有十六个字的《苍梧谣》，到当时字数最多、有两百多字的《戚氏》，罗裳写得手都累肿了。阿辽既不会写也不会画，就给云山和罗裳研墨。
“要是每一首都这么短就好了！”阿辽看着罗裳写下的《苍梧谣》，感叹道。
天！休使圆蟾照客眠。人何在？桂影自婵娟。
夜渐渐深了。天渐渐亮了。
待到第一缕日光照到书案上的时候，云山的画、罗裳的词都已经大功告成。眼下，三个少年眼睛都熬得通红，但他们仍然没有休息，而是一起用嘴吹气，好让纸上的墨尽快变干，免得被发现这是新画的。
这是一册隐藏着军事机密的图册，只有懂画、懂词的人才能破译！
眼看去见完颜大帅的时辰快到了，三个少年整装待发。正要离开营帐，阿辽忽然说：“等一下，云山，你要在图册前面写几个字。”
“写什么？”云山问。
“汴京防务图册。”
“啊？这怎么行？这不就等于告诉完颜大帅，这里面记录的是汴京的防务情况？”云山不解地问道。
“嗯……我倒觉得阿辽说得对。”罗裳在一旁搭话，“咱们跟着完颜大帅十几天了，都知道他是一个心思细腻、多疑的人。与其假装这是一本山水图册，引得他猜测图册的用途，咱们不如直接挑明，反而能打消他的疑虑。”
云山想了想，点点头，说：“对，最危险的做法有时反而最安全！”
到了完颜大帅的营帐，三个少年把近几日犒劳兵士的见闻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，完颜大帅听后很高兴。果然，过了一会儿，完颜大帅问道：“我听说，你们还画了一本图册？嗯——？”
云山马上从怀里掏出图册，恭恭敬敬地递上。
完颜大帅接过图册，马上翻开，看了许多页。他忽然抬头，眼睛里射出一道凶光，但声音依然很平静，问道：“画很漂亮，不过，这不就把汴京的防务情况都画在里面了吗？嗯——？”
图册的玄机被完颜大帅一语道破，云山和罗裳都吓得出了一身汗。阿辽不慌不忙地说：“正是，大帅，请翻到最前面一页。”
原来，刚才完颜大帅拿到图册后，急于知道里面画了什么，没有注意第一页写了什么字。经阿辽提醒，他才注意到“汴京防务图册”几个苍劲有力的瘦金体大字。
阿辽接着说：“前番我们帮大帅办理赏赐兵士的差事时想到，大帅统率大军，不仅攻克了宋国的都城，还防御有方，这真是旷古未有的伟业，应该入画，以纪念大帅的不朽功勋！”
云山继续说：“大帅，这本图册还没有画完，我们打算一直跟着大帅，把大帅在汴京的丰功伟绩陆续都画进去！”
经过这一番吹捧，又看到三个少年如此坦荡，完颜大帅渐渐放松了警惕。他想：没错！我远离故土，率军在这里驻扎，要防备宋军的反扑，还要小心维护汴京的秩序，确实不容易。况且这本图册画得很漂亮，每一幅都题了一首词，图文并茂，词画一体。更重要的是，这些图似乎没什么特别可疑之处，就算真的让宋国的军人拿去也没什么用。哼，那些手下败将……
完颜大帅这样想着，就把图册还给了云山，说：“就听你们的，继续画吧！”
此时，罗裳突然进言：“大帅，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。”
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奴家喜欢填词，也喜欢唱词。这几天跟随大帅，发现大帅很喜爱我们宋国的词，因此，奴家想填一首词献给大帅。只是不知道大帅最近喜欢什么曲子？”
“哈哈哈！知我懂我！”完颜大帅这下是真的高兴了，他不假思索地回答，“《望江南》。”
“啊，《望江南》，这个词牌真美。”罗裳笑着说。
“对，那也是我大金将来要收入囊中的地方，哈哈哈！”完颜大帅发出了洪亮的笑声。这笑声，却令三个少年感到恐惧和悲伤。